詩人就像是房子中的壁虎,在每個牆壁都留下身影——這不就是一次「入化」的過程嗎?壁虎在高處,隔着一定距離,以抽離的角度下望人面晃動,並嘗試記錄,有時又會觸發到斷尾留下的空虛,禁不住黯然神傷,然後再抖擻精神在歸屬的房子努力生活——這不就是一次「出神」的呈現嗎?
文/劉偉成
3 房子滑動成就槓桿的平衡
無獨有偶,當詩人說:「到了《只道尋常》,我在政治諷喻的向度上更趨用力,慢慢在沉潛、厚實方面或與希尼產生較大距離。」[1]他跟希尼一樣,變得對「聲音」敏感起來。在《只》中,房子隱喻開始變化出許多「轉喻」,最明顯的是〈火車〉:
火車停下便發現車廂滿是人,父親
鎖着眉頭緊靠堆積如山的行李
人潮一浪接一浪推搡,我們可以
像一根樑柱思忖移動的方向嗎,如果
背負的行李堆成一座房屋的樣子?
……
火車開到了我的眼前,那麼真實,閃着燈
把車廂照得通體透明。那是一列無人的房子
來自過去,過去我曾看見過麼?走向未來
未來在哪兒?我害怕走進去,睜着眼睛
怕一閤着便隨它像夢般拉響汽笛遠去[2]
房子變成了火車流動,從「堆滿行李」到「空無一人」;從車外內望的憂懼到車裏外望的沉思;首先我們聽到鼎沸的人聲,然後到火車行進時的隆隆;從過去的悵惘到未來的寂寥——房子發揮了這樣的「秤錘效應」:以房子的根縱平衡漂泊流動的恐懼。而〈花城〉則寫在那廣告紛陳、過度粉飾的城市中的迷失,同樣有房子的隱喻:「於是我在古老的房頂坐下來 / 房子挾房子不斷向我面門擠壓 / 移植了一座又一座大型花園 / 我的綠樹遺落在甚麼地方呢?」[3]房子雖然成了被粉飾的佈景,但房子隱喻在詩中發揮了教人「反璞歸真的生活質感」,所以收結時詩人才可以看穿那些令人目眩的假象而看到那棵在城市邊陲掙扎求存的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