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評大賞2019文學評論組評審會文字紀錄

文學評論組評審會現場

文學評論組評審會現場

 編者按:評審討論時所有作品皆糊名,並不知作者是誰,故以編碼引述。

日期:2019年11月25日

時間:18:30 – 21:30

地點:1063 ADC 十樓 C03室

評審:葉輝先生、吳美筠博士、鄺可怡教授、蔡元豐博士、陳國球教授 (由於陳教授身在台北,評審會議以Skype即時視像通話與陳教授進行)

主持:王曼懿小姐(項目經理)

紀錄:張麗儀小姐

(以下以姓氏簡稱發言者)

 

王:首輪發言請各位以4-6分鐘先概論是次比賽作品表現,之後進入自由討論環節,最後收集大家評分再計算獲獎名單。

評審會入圍名單共七篇,根據賽例,名單由各評審於作品中挑選六篇作選,並按名次排序由1-6,以最好為1,如此類推。工作人員收集了各評審初選名單後,第1名得6分,第2名得5分,如此類推,再作檢算評分,得出最高分數六篇入圍。由於有兩篇同分,因此入圍有七篇。按賽例,評判選為冠軍的作品也入圍,剛好這些作品也是夠分入圍的。

 

如認為作品曾讀過,請先申報利益。

 

蔡:A02於初選時已發現為自己學生,故沒有選為第一。因此不會就此篇發言。當初只選五篇,其實已全數入選。在我的閱讀經驗裏,好文章都會有理論成份,有些是理論摘要,有些是補充,甚至是挑戰該理論。在我而言,理論是重要的,特別在於現、當代作品的評論。所以我在挑選作品的時候,如果有用理論的作品,會看其理論是否狹促。如沒有使用理論,則會看他評論背後的使方法是甚麼。

 

鄺:總體而言,我覺得這次參賽的評論文章水平不俗,從入選的文章看來各位評審的評價準則亦十分相近。大會提示挑選入圍作品考慮的準則非常全面,包括文章定題、評論觀點的創意性、前瞻性,論點的展述、內涵,以至整篇文章的結構及清晰度等。就個人而言,我會偏重評論文章提出的論題,因為論題代表了評論者的觀點和視野,特別是該論題之於香港文學研究是否具前瞻性,能否提出有意義論述。這次進入總審的文章,大部分的架構和觀點都十分清晰。不過亦發現,文章題目愈是「穩妥」,文章結構和論述亦愈見平穩,但缺少新意。相反,提出的論題難度愈高或具挑戰性、創新性的,則較難深入展開論述。評論當代作品的困難是時間距離不足,對於創新、具前瞻性的觀點要求更高。相較學院式的學術文章,它們可能較多瑕疵,但兩者追求的方向並不—樣。

 

葉:可能我說的跟大家不一樣,例如A36,我估計排名應在2-4,我的排名不是很高,對排3、4的有些不公平,因為水準相差不遠,反而寫英雄叛國的那篇未能進入總選是可惜的,因為該篇理論及創意皆有,因為在理論中包含創意是困難的。我挑選的第二名,〈香港詩本土意識的歧路〉,評論方向並不常見,文中提到的觀點及人物,在現今認識的人不多,例如癌石,現時已無人認識,而這些詩觀以也斯的「詩之頁」作引起。由於我曾親身參與歧路運動,因而選擇了這篇入選。評論《花樣年華》一文的討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使人產生審美疲勞。總體來說,有好些作品也評論相同的作家,例如西西、黃碧雲的作品皆出現數篇,未能吸引閱讀,難免出現閱讀疲勞。我選擇了評論西西的為第一,因為作品較新,較少人評論,相對特別。

評審:葉輝先生

評審:葉輝先生

 

吳:作為是次比賽創辦者,我想先說明一下,這活動的目的是為香港文學評論的乏匱作補充,所收到的作品數量遠比預期多,在我而言,比賽反應是鼓舞的。之前我們曾討論過大學中缺乏了香港文學的教育,雖然參賽作品能看出多為大學功課,但也顯示了大學裏香港文學的教育亦相對地較為普及,從中也能看出香港文學評論有發展空間,因此挑選的時候,不期望只在閱讀論文功課,如評論中匠氣太重,我不會放在較前的位置,因為作品會因功課的元素而減滅一些銳光,失去了評論的自覺性。評審到排第四位以後的作品,發現它們或多或少也會有瑕疵,或是內文與題目不配對,例如題目宏大,但研究成果未能承載標題,可能這也是香港學生的「通病」。我相信學術研究不一定「宏大敘述」就好,這反映學生未能做到定題與建構框架兩者的配合。對我而言,這是不理想的,排名較後的也會找到這些瑕疵,我傾向選擇一些沒有功課匠氣,又能清晰地通過評論去建構、論述香港文學,從而展現香港文學中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方面。

 

陳:是次的挑選條件,首要是有新鮮感,與功課不一樣,能刺激閱讀。有幾個可能性,第一,切入角度不俗套,不會是大家都能預料的。如在學院中,較低年級的學生因為要學習操作,評論的切入角度簡單固然可接受,但這次是公開比賽,不應被學院式的規捆綁住,我希望評論是更活潑的。例如文中附帶上百個備註及大量附錄和參考書,其實會影響閱讀的新鮮感,但如果是交功課,這是值得欣賞的地方。始終這是一個公開的比賽,因此選擇時要求較高標準。另外就是其語文能力,如果評論的意念很好,但文字不通,前後交代不清,總不能讓評審自行判斷評論當中的意思。事實上評論的作者有責任把話說清楚。另外,我是認同葉輝的說法,我希望能看到一些找較少人評論的作家,有三數個作家的評論經常出現,確實會有閱讀疲勞,相對要引起注意就更花氣力。因為香港文學不是集中於幾個人,當然香港文學的經典化要有一個過程,這幾位作家其實已差不多進入經典,近年來不斷的獲獎、出版等,就會造成經典作家的出現,這是好事;但不要忘記香港文學尚有很多部分,仍有很大的空間,我們需要接觸一些少去討論的作家,如果能發現到這些作家,顯示出他們的一些成就,或找到香港的一些代表性,不防把焦點移至這些作家上,這是我初步的想法。最後入選總審的有熟悉的作品,我們能客觀討論;有些較少提到的,我們也該給予鼓勵,去看看他們找到甚麼,讓他們有機會更突出。在個別討論部分會作進一步解析,總體來說,參賽的作品質量較為參差,但到總選這刻,可看到已有一定的份量,在總審名單上也有些作品是會出現審美疲勞,或是我未能看出評論家的銳光及敏銳度。這時候,如果評論者只能把話說得規矩工整,未必能吸引到我的注意,也未必會給予高分。

 

王:不如現在我們按次逐篇討論。

 

A36〈香港詩與本土意識的歧路〉

 

葉:這篇如剛才所說,初選時我是排在第二位,而之後的第三、四名皆未能入選,是有點兒可惜。首先這篇並沒有強行使用大理論和大敘述,它甚至像隨筆一樣,用輕鬆的筆觸講述他的觀感。當然,說到詩如果會看到癌石這類六、七十年代的詩人的作品相對較少,癌石的詩多在六十年代,不同於淮遠在近年仍有創作。作者可能是上年紀的人。如果在這篇作品要突出一點的話就是新鮮感,看下去仍會有味道。雖然戲劇評論的那篇沒有入選,這兩篇在權衡之間,也不後悔。但這篇沒有大論述,可能未能得到較高名次。

陳:這篇確實是有點特別,充滿新鮮感,首先他大膽地挑戰也斯的詩學,認為也斯的生活代論述並不是算本土。這其實是個大膽的挑戰,過去我們一直說也斯的詩帶動生活化,是與香港的本土意識結合在一起。而他是完全站立於另一個角度去否定這觀點,基本上覺得是「歧途」。是否真的是「歧途」呢?這就完全是他的見解。另外,他認為怎樣才是正途呢?在這篇文章中提及寫於反修例事件之前,也列明是在事件之後才交稿,而文章中表達了他並不抗拒暴力,是接受這種激情,把它成為一種方法,這點我們先不用道德批判,單純以理論的角度去說,用武力是用一個詩學的方式去思考,去解析如何帶動出他心中的本土意識。在觀點上我未必認同,在我而言,也斯的路向在看過這篇評論後未被他說服,也斯的生活化、本土化其實是本土意識提升的有力發展方向,顯然作者是走另一條路,雖然我未被他說服,但我覺得仍有其觀點,有其特別的方式。這種武力的詩學在西方是存在的。就如我們是否只有「和理非」才可以?同樣地他覺得會有其他的進路去社會改革,一樣可以對本土意識有所提升。循這方面想,他似乎並不是為現時社會情況下寫,但你又會發現他好像響應了當前發生的事,會否帶來了一個前瞻性呢?基本上我會給他一個正面的批評,因為這是有意思的。但不足之處是過於單薄,未有好好地發展,可能受單篇文章所限,不是一本書的篇幅,但它是有條件慢慢成書的。如果他有更多作品,更多的論述方式,這是可作為深入發展的方向。我強調並不是認同其行動的方向,而是作為詩學的考慮、意念上的考慮,其實這是一個頗新鮮、頗特別的切入方式。另外的批評點就是單薄,討論作品不多,他列舉了幾過例子:癌石、淮遠、廖偉棠、也斯及蕪露,其實並不多,而每個詩人只分析一、兩篇作品,感覺不足夠,希望能再提供更多資料,另外文字上是有薄弱的地方,例如他指出「暴力」是一種方法,又說「以武制暴」是一種精神,這兩個「暴」的解析並不一樣,第一個「暴」的方法,與第二個「以武制暴」的「暴」是指「暴政」,出現在同一句子就產生混亂的情況,在文章中未交代清楚。其實這也是可以深化的地方,所謂的「暴」在政治上的力量是怎樣,然後與之對抗的力量又是如何,可以再作一些定義,加以闡述。這樣論述會更加清楚。但他未達到這標準,但有方向、有新鮮感、有主意,但文字過於薄弱,應未能得第一,但其新鮮感及衝擊力我會給予很高分。這是我猶豫的地方,不過評論是有意思的。所以特別想聽葉輝的意見,因為他一定非常理解當中的背景。

葉:我再補充一些,文中以廖偉棠為例,我覺得作者對香港詩未夠熟悉,我不是指廖偉棠不重要,而是與廖同一時期或較早的陳智德,他會更加了解也斯的詩觀,更加能在詩裏反照出一些也斯的精神,但他並未有提到,正如你(陳國球)所說,希望他會繼續寫一本書,如果不止說廖偉棠,也能評論陳智德,再講述每一個時期,如李國威等。我一路看就感覺到仍是有欠缺,立足點未夠「實淨」(堅實)。

 

陳:你提到陳智德那部分,是可連繫去思考的,陳智德也有從也斯而來的部分,亦有強烈的反抗精神,但文中並未提及,是有點可惜的。

吳:補充一下,《大頭菜》雜誌近期有癌石專輯,討論其詩作。所以當代很多年輕人閱讀到癌石,在這基礎上,當代年輕讀者也接觸到癌石。我也有選這篇入圍,因為我覺得香港是時候承認香港詩壇各人有自己的詩觀。過往有太多無謂的爭議,忽略了香港人在詩觀、詩論上的成就。而這篇我覺得他提癌石並不代表年紀,可能代表他看過《大頭菜》,或他是有野心去建構當代詩觀,屬於這個世代的詩觀,而這個詩觀是建構出本土意識的歧路。他由七十年代說起本土意識,否定了主體性的身份認同那種框架下的本土意識,而建構出一種對建制的對抗,甚至是暴力性的對抗,這種「暴力」可能並不單指物理上的「暴力」,也是詩學上的「暴力」,可見作者是想建構出詩觀的野心,而這詩觀是建構於他所指的本土意識上,而這種本土意識是包含了詩的暴力對抗及在最後提及的理想國。在比賽一萬字限制下確實未能完整表述其詩觀。我也同意,例如是否只有癌石才做到?在六十年代真的沒有這類「暴力詩學」嗎?我覺得不是,大家一直所說的都是男詩人,但其實香港的女詩人作品也有「暴力」成分,那種對抗,對男權中心的對抗,是否也是一種本土意識呢?最近出現一種討論,香港女詩人的女性主義的討論,美國朋友來到香港討論香港詩,覺得香港的女性主義有別於西方,它有自己的一種對男權意識的對抗,因為我在當中,由我去講或許難以成立,但西方學者作為他者提出來思考時,就有很多是值得討論的地方。他文中舉了一些例子,讓我想起關夢南曾寫過一首六四詩,採用暴力、性的意象帶出一個對暴政的對抗。我覺得文章把這種當代的意識及詩觀結合是一種非常大膽而創新的嘗試,整體上亦很清晰地表述了自己,我給予的挑剔就是如葉輝所說,有好些詩人和的例子未被提及。另外就是過於「臣服」,他批判也斯某一些的詩論,我能夠理解和接受,但他同時臣服於廖偉棠的詩,他說:「也斯的生活化及地誌文學在廖偉棠手上得到一次完整的昇華。」寫評論很少會用上這種說法。當然我們會因對該對象有認識或欣賞而寫評論,但太臣服便容易顯示作者的限制。我亦同意國球兄所言,作者是有野心的,在本身的論述上有創建性。可能作者真的應該思考成書的方向。

 

鄺:大家的討論已很完備,我嘗試提出兩點。我也把這篇文章放在較前的位置,因為作者提出了創新的個人觀點,這從香港文學研究,特別是詩論來說,都是少見的。尤其是文章刻意針對只是以生活化來闡述本土意識的論述,嘗試以抗爭為主線確立本土位置,是值得思考的方向。至於文章提到前衛、激進,甚至軍事化的暴力抗爭,都很容易令人聯想二十世紀歐洲的先鋒藝術。不過話說回來,作者通過所選詩歌的內容強調的是一種武力抗爭,而不是先鋒藝術提倡的一種抗爭詩學或美學。另外,可能是我自己的感覺,這篇評論有很大部分的觀點其實是回應時代處境。文章如果只是單純從前人以生活化闡述本土意識的論述之中尋找「歧路」,當然也包括了很多如大家所說的弱點,例如從六、七十年代到九十、二千年之間時間跨度非常龐大的論述,各自只選了幾首代表詩作進行分析,論述框架的確出現了,但必然讓我們覺得不夠充實。特別在文章的後半部,作者提到的問題表面上是針對本土意識的建構,但他提出的切入方法包括建構理想國,我覺得那一連串的自我提問和回答,其實都是針對當下香港的社會狀況,亦不是可以單從詩歌分析作出回應。我覺得這篇文章的野心不止於提出一個詩學觀念,或者一個理解香港詩歌發展的方向。這篇文章亦不只是回應詩歌發展,它在提問當下的香港社會應該如何前進。最後補充一點,文章開始的時候提到《70年代》以及其他香港重要的雜誌,令人期待他會作進一步的論述,但這些資料卻只是曇花一現。這篇是很有潛力的文章,有很多可以繼續發展的線索和空間。

評審:鄺可怡教授

評審:鄺可怡教授

 

蔡:其實這批作品中可分兩種,一種是四平八穩,幾乎類似於八股文的功課之作,另一種就是很輕盈的書評,有一些是很簡短的書評,但這一篇我覺得是界乎於兩者中間,他不是很簡單的書評,又不是八股文式的功課習作,這篇是我三甲之內。這次的作品有些是感覺到時代的關懷,《盧麒之死》有兩篇,及這一篇。有時我會問,我們在這個時候辦香港文評大賞,是否要和時代有關呢?

吳:其實香港文評大賞啟動早於反修例運動發生之前。

蔡:但也是在佔中之後,我覺得最好的評論不是把作品作為一隻青蛙來解剖,而是看得到評論者本來的關懷以至激情所在。在這篇我看到了激情,他所謂的本土意識的歧路,其實就是引出來的發現,而我們知到他引同了五位詩人的詩,例如癌石,一些之前較少受注意的詩,淮遠則最近仍有發表詩歌,廖偉棠引了兩篇,我覺得是有一些新發現,所以剛才大家所說的一些新鮮感,看了不會感沉悶,所以我放在三甲之內。當然大家指出的缺失亦是存在的,不過最初陳國球老師指出暴力作為方法,我是看出,暴力作為詩學是很有趣的,可惜是他沒有機會再發揮。基本上這篇是我喜歡的三篇之一。

 

A27〈論西西《織巢》的香港書寫〉

 

蔡:西西這篇我在初選會選它,它在文首有引到文化學者呂大樂的見解,也有其他評論人的文章。我想可以簡單說一點為何不放入三甲,主因是它其實是有篇幅可把西西早期作品《我城》,《侯鳥》放在一起對照,但並沒有,我一直期待說完《織巢》後會說西西如何書寫香港,由《我城》、《侯鳥》到《織巢》這算不算是「晚期寫作」?但至少要有對照,缺乏了這點令我有一種失落感。

陳:讚成蔡的看法,作者完全沒有提及《侯鳥》是令人費解,因為明顯是相關連的。最早的時候是在八十年代《快報》上連載,當時是劉以鬯任主編,這個可能葉輝會更清楚;然後在九一年出版,在出書的時候其實是未完成連載,然後相隔很久,至今才出《織巢》,兩者說明是有關連。為何討論時只獨立看《織巢》卻提也不提《侯鳥》呢?我覺得有點奇怪。而他好像只是拿着《織巢》來說,並沒有把作品放入整個西西如何去理解城市、地方那種歷程來說。其實我有一個期待,就如西西最近所說的,跟以前的西西有否發展呢?她現在是乎應三十年前的作品,究竟有否變化?還是同一樣?這些都是可以說的,當然內裏很多細節,我們未必不知道,因為她所說的那個年代也是我們所經歷或都知道的,這樣就不是把西西作品內提到的東西說出來就足夠。我覺得看上去可惜評論過於粗淺。他拿着一部新的作品,我們會期待他如何將西西創作上的歷程,特別是對地方的感覺,就如《織巢》所說,是留下還是離開?那種移動性,這些是我們談香港文學時很重要的一點,如何透過西西的作品和她最新的作品可看出這些,因為西西寫的時候也說,是「佔中」以後的事,不是在九七問題未確定時仍在焦慮時所寫,中間的變化在這篇評論上未能看到,真是有點可惜。另一樣就是今次的論述經常只引同一個學者之言,但引用過於粗梳,只選擇性地引用。

 

吳:說到處身當代,幾篇的論述都是關於處身當代、有「雨傘」(運動)才會發生的評論。有些參賽作品是完全與時代無涉,只是在交功課,但這幾篇進入總選的作品,若不是處於當代,不是雨傘後,並不會出現如此評述。A27這篇的重點在於「留」與「流」,是留下還是流徙?他們流徙到一個地方,再流徙去另一個地方。在「傘後」會有更加沉重的回應。《織巢》也是。我們以為西西的《縫熊誌》也差不多是收山之作,但卻再出《織巢》的時候,對於評論者來說,我們會有期待。但這篇如以功課角度來說有點文不對題。如果《織巢》裏的「留」與「流」才是焦點,題目會否過於宏大?西西作為香港書寫,還是以《織巢》去發現「香港書寫」這個概念?看題目我會有這個期待,但看完以後我得不到這期待的滿足,這樣就對評論有所拖累。另外,文中的香港經驗用了政治時期、民生時間、教育時間及文化時間來劃分,只是引述作品內容作事件的指涉,這部分讓我有種「交功課」的感覺,他並沒有滿足到我的期望就結束評論,殊為可惜。

評審:吳美筠博士

評審:吳美筠博士

 

鄺:覺得這位參賽者有點看不清自己文章的重點。他的討論很規矩、很平穩,文章從政治、民生、教育、文化各方面進行小說分析,但人物的流徙可能才是他在歸納眾多材料以後可進一步發展的論點。現時文章止於初步整理,討論未能深入。

 

葉:顧此失彼,開始引用太多名家經典,只顧引述講法的時候就忘記了本身要講《織巢》的「留」與「流」,兩者間沒有深入評論。因為過於引用就喪失卻了作品原意,結果成也經典敗也經典。

 

A19 〈愛與罪的靈魂對話與身份建構——論黃碧雲《盧麒之死》的懺悔意識〉

 

吳:這篇我是欣賞的,因為挑選進入初選的名次也放得較前。因為完整又沒有功課的匠氣。透過《盧麒之死》,用一種新的論點去建構一個想法,這種做法是四平八穩。雖然我自己有寫過文章講中國文學的懺悔意識,但我不太同意劉再復所指,直至《紅樓夢》出現才有這種懺悔意識,就這方面,華文文學的懺悔意識討論並不足夠。當年夏志清提到中國文學沒有懺悔意識,是為不及西方文學之處。如果當下香港有懺悔意識的討論便更顯價值了。相對一些文不對題的論文,他是有意識去建構在當下屬於香港文學的想法。看到他的交流文章也證實了他確實有這種想法及自覺,這種自覺包含了在當下抗爭的時代,「我」該如何通過文學、評論去建構當代的對抗,這種思維暗藏在評論內,是較溫暖的,有一種自我狀態在作品中,也幫助我們解決了在《盧麒之死》敘述中,文學人的狀態,不論同意與否,或者是否與黃碧雲想法一樣,他確實也在回應當代。

 

蔡:這次比賽共三篇講《盧麒之死》,以這篇為最好,雖然在初選時我是放在較後的位置。但我有一點回應,他用了劉再復及林崗的懺悔意識、罪與文學,但沒有講明甚麼是懺悔意識,作者不能預期所有讀者都明白甚麼是劉再復的懺悔意識就直接使用。他並沒有參與到劉再復的對話,來釐清甚麼是懺悔意識。這就是這篇欠缺的地方。

 

鄺:同意,因為不單是這個比賽的參賽者,很多人都在評論《盧麒之死》,希望面對新近出版的作品能發揮自己的觀點。但有趣的是,看到新作品的評論卻在重複相近的觀點。可能因為作者黃碧雲曾提及非虛構小說,評論不少配合這種角度進行分析,這就出現新作品很快套入既定評論框架的情況。這篇文章的作者明顯是回應當下社會,有意識探討小說家以至一代人的懺悔意識,這亦是我覺得動人的地方,即使未看他寫作交流文章之前也感受得到。但亦如蔡教授所說,文章引用懺悔意識的說法來自劉再復和林崗的《罪與文學》,但論述背景其實非常不同,為何香港小說在如此不同的背景之下、在懺悔意識的討論上仍有可比性?文章找到一個難得的評論位置,可是又放棄了這方面的討論,這裡尚有很多發揮的空間,繼續述說《盧麒之死》。

 

陳:《盧麒之死》討論人多,初時確實有抗拒,會以高標準來審視評論。初時會看到一些文字表述的問題。例如文中會寫到「要進入香港人的原罪」,到底要如何「進入」原罪?其實只要把句重寫就能解決的問題。可見作者在一些論點中未必有一種很好的表述方式,從而覺得他未有駕馭語言的能力。當然,到評論後段會被誠懇態度感動,他想說的是一代人的懺悔,這種懺悔是多於只說「盧麒事件」,而是黃碧雲這一代自己的懺悔。這種論述若依他思維去看是有意思的,亦有感動的地方,是以黃碧雲作主體意識來面對時所出現的懺悔意識是感人的。這部分應給予鼓勵。只是在評論開頭問太多問題,引言太長,如果是功課會比較吃虧。

 

A18 〈論伍淑賢《山上來的人》中的輕逸〉

 

吳:《山上來的人》的引言也拉得遠了。其實評論主要是說輕逸的概念,但評論開頭說了一些與主題不太相關的事情。如果可以直接由第二段作開頭,說輕逸是來自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在此定義輕逸的概念,然後應用到評論作品作解讀。這是典型交功課的結構,也是這篇作品的問題所在。典型功課框架下,引言會過於想展示作者的閱讀經驗。其實文章的概念是有價值的,能引用輕逸的概念來看伍淑賢的作品,而《山上來的人》這書也需要更多論述,幫助讀者了解伍淑賢在香港文學中呈現出不同的獨特性。但看下去會有混亂的感覺,例如心理描述的部分有點不像心理描寫的呈現,當他說視覺時又讓我覺得應該是敘述。而後面說到由輕逸到逃逸,對於沉重的可能衍生出逃逸與飛昇,我看到之後所說的逃逸,其實是人物行動上的逃逸與心理上的逃逸,但這部分又沒有放在分析心理的節段上,讓我覺得作者對觀念拿捏不穩,有種「捉到鹿唔識脫角」的感覺。我帶着期待去看,但完結時略有失望。到底是否伍淑賢的輕逸很難掌握?還是「輕逸」的概念本身很難掌握?又或是伍淑賢的作品本身太難掌握?這是我看完這篇評論後所產生的疑問。但整體上來說,這篇文章是有誠意之作。

 

鄺:這篇評論提出的論題,不論是對於作家伍淑賢或其作品而言都是過往香港文學評論者較少關注的,內裡亦整理了不少的原始資料。我覺得這篇文章的分析對象本身是難以論述的,可能因為這小說的情節性不強,甚至可以說是散文化、詩化的作品。對於這類作品而言,評論者要尋找合適的理論框架從來不易,文章提出「輕逸」的概念作為切入點,極具啟發性。當然這概念延伸的也是一個非常寬闊的框架,評論者除參考卡爾維諾的論述以外還要花很多功夫去填充和建構,例如他嘗試生活化的方式具體呈現故事人物掙扎求存的複雜情緒,又通過食物書寫政治事件。由於輕逸的概念並不容易發展成為具操控性的分析框架,觀點和引例的分析亦非常依靠論者的筆力,我會在這些地方給予更多鼓勵。

葉:伍淑賢並不如董啟章或鍾曉陽般有很多資料可供參考,而又要用卡爾維諾的「輕逸」及段義孚的「逃避主意」,但這些始終是「殼」不是「肉」。

 

蔡:其實我是喜歡卡爾維諾的「輕逸」,不過我只着重一點,文章開頭用了也斯「香港故事為甚麼這麼難說」,而最後一頁就引用黃子平來討論,指香港沒故事可說,是因為根本甚麼也沒有發生,這樣的頭尾呼應,到最後反讓人不理解作者所表達的意思了。作者到底是承認也斯提出的問題而作回應,還是想補充甚至反駁黃子平的意思呢?他是否真的同意黃子平的說法,是因為香港根本甚麼也沒發生?而作品中的「輕逸」是否就是因為香港根本甚麼也沒發生?

評審:吳美筠博士與蔡元豐博士

評審:吳美筠博士與蔡元豐博士

 

陳:香港甚麼也沒發生是陳冠中所說,當然黃子平引用了,文章作者拿來作呼應。這篇評論本來是可取的,想法好,又用了卡爾維諾的「輕逸」,但他用得不太準確和全面,在文章早段就引用卡爾維諾的三點就提到輕逸,我會對作者有疑問,他是否對「輕逸」有足夠了解。其實卡爾維諾的「輕逸」從語言學去看,除了「輕」(light)還有「照亮」的意思,而「輕」與「光」是同時存在。所以「輕逸」不是代表甚麼也沒發生,而是指即使世界多麼沉重,我們會用甚麼態度去面對,會否用一種很「輕逸」的觀點視角讓生命中的沉重更加突顯,就如得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所以當使用「輕逸」的時候,就如作品所言去面對「天安門事件」等大事,其實對香港亦有影響,也是香港歷史的一部分,這些沉重的事情,就要看伍淑賢如何以另一種的方式去體會,不一定是悲憤,而是把這種沉重用輕逸的概念帶出來,如果作者能帶去並完整地解析,這篇會是很好的作品。但現階段似乎未能做到,是有方向,有想法,但就去不到那個位置,這是很可惜的,而伍淑賢這個作家很值得討論,但少人討論,所以這篇是很好好嘗試。正因為對作者有所期待,就會更感受到當中的落差。這就是我的想法。

 

A11 〈發現的詩學——也斯觀看與再現香港的多元視角〉

 

吳:我覺得像是把功課交出來,沒有太大的修改。我會開心看到一些評論,同時亦會因類似要批改作業而納悶。他連目次也沒有刪走,似是畢業論文,如果以畢業論文來說或許可獲甲等。我覺得他對也斯的討論是特別的,以三種體裁出發,但又不是以這三種體裁來分析也斯,而是講也斯如何用這三種體裁來體現詩學,多於發現詩學,可以由這三種體裁來延伸發現詩學,這個有關發現詩學的討論,我也曾寫過,但寫得未足夠。因為在香港討論也斯很多時候在討論足夠之前,已有美學疲勞。大家來來去去都提差不多的觀點,而他就是寫也斯承認及討論發現詩學後再有延伸及發展。這個延伸的用意很重要,而他又兵行險着的以體裁來建立架構,這是不錯的。我覺得作者已盡全力,但文章的討論未盡就已結束,可能以一萬字來說是不足夠討論吧。而明顯其題目與內文不對,他的題目是說香港文學的多元,但他內文是說也斯發現詩學在體裁上的延伸,所以文不對題的問題較嚴重。我覺得有些可惜,作為功課我會給予高分,但在比賽作品就很難說服讀者,可能他是缺乏時間修改,如修改會更好。

 

陳:讓我承接討論。這篇給我的感覺是工整,明顯看出是功課,他的註腳多得驚人。從表達形式看缺乏新鮮感的,但他以三種體裁作切入點並不常見,他是有意圖及想法的,得出的效果可接受。而美筠所說文不對題是我未曾想到的,因所我一開始已進入內文閱讀,現在重看題目就有這種感覺。我留意這評論是以不同文體來考量重點,題目當時沒有多留意,當中所論的文章《剪紙》是較多人討論,《鳳凰木》可能就較少人討論,他所討論的作品不見得是大家所熟悉的,筆者裝備豐富,在文字及學問上是準備充足,以香港的評論來說很是工整,唯要考慮有否打動人心的力量。另外,他把林年同的「游」觀念帶出是有趣的,因為也斯也經常用到「遊」。而也斯創作上的豐滿,亦見於他不同文體的創作,這點在香港作家中是罕見的。試以不同文體帶動,用這種方法撩撥我們對也斯的評論是他的優點。

 

吳:補充一下,因為我們會把優秀作品上載到「文學香港」,所以其題目特別受到注意,而題目也是重要的。

葉:如果我是老師,評分未必會如美筠給予甲等。我要分兩方面說:如果我在嶺南大學教會故意給他丙等,因為丁等已合格,如果在樹仁大學、理大及城大我會給予乙等,因為除了工整以外,也斯的發現詩學中最重要是發現,但並沒有發現了甚麼。即便是說「游」也是林年同的觀點,只是說「鏡遊」中其中的一個觀點,早說的就是林年同的「鏡遊」,而後期我說的「遊」也比他(林年同)好。

 

鄺:沒有甚麼補充,這篇論題相對熟悉,結構平穩,但有點欠缺新意。

 

蔡:我留意到這篇評論中提到的三篇文章的文體皆不同,這是特色。但他沒注意出版年份,例如在第11頁的注腳54,他引了也斯《剪紙》版本是香港牛津大學2012年出版的,其實《剪紙》是我唸中學時所閱讀的文本,而之後也有討論,至近年討論才逐漸減少,不過現時又出了英文版討論度又開始增加。我們都知道《剪紙》是1977年的作品,由素葉出版,可見筆者並沒有關注作品出版年份。我承認發現詩學的題目是有趣的,而他跨越三種文體也是有超越的,但他沒注意出版時期,他連《剪紙》是甚麼時期的作品也沒有指出,也沒有提到所引內文來自牛津的版本,這方面的缺失,反映他缺乏了作品的歷史性,失去了當中的語境。

葉:如果沒有看過素葉版的《剪紙》……

蔡:我是看素葉版的。

葉:你有沒有發現當中有很多錯字。

蔡:有。(眾笑)

葉:是我編的。

陳:我用的是《三魚集》的版本。

吳:我也是。《剪紙》的出版比也斯在《遊詩》提出發現詩學更早。

葉:《遊詩》其實是也斯從美國回港後才寫的。

吳:按時序來說,應該先有《剪紙》才到《遊詩》。

蔡:所以筆者應注明《剪紙》初版是1977年出。

 

A04 〈影響與重生——對讀鍾曉陽〈愛妻〉與董啟章《愛妻》〉

 

吳:首先我要聲明這篇作品是超出一萬字的,超出了243字(不計算正題、注釋、附錄)。工作人員恐有遺珠,不敢擅判,按分數驗計而入選,特此聲明。這篇評論可看出是用心之作,唯匠氣太重,未能擺脫功課的約制。他把兩篇作品延伸到影響和重生的概念,有野心顯示董啟章在《愛妻》當中包含寫作再生的概念。這概念在董啟章其他作品中亦有指涉。這篇作品在討論董啟章的思考中,亦有參與思考,這是有意思的。即使他是用作業的格式書寫,也是能令我進入思考和討論。他這樣處理議題是困難的,也很花心血製作文本互涉的表格,不過觀看表格令人出現功課疲勞。我想提出這篇的語言較缺乏力量,要用很多語言來敘述一件事,這也是最初我沒有選擇的原因,其實作者沒有必要用多於一萬字來討論這個題目,語言上是可以更精簡的,可見其語言不能處理如此複雜的思考,但這是有潛質的書寫。

 

鄺:這篇與剛才討論的〈發現詩學〉,在進入總審的作品中是最接近學位論文的寫法。〈發現詩學〉裡提及「遊」或「發現」的觀念,其實都是後起概念,論者嘗試以後起概念統一分析也斯不同時期、不同文類的作品,還是看到他的用心。回到這篇,如果從老師的角度而言,〈影響與重生〉的作者是一位勤力的同學,嘗試掌握小說文本互涉的分析,但我會思考這類題目的意義。董啟章這部小說名為《愛妻》,作家也曾談及《愛妻》與鍾曉陽小說《愛妻》的關係,那麼這類題目的目的是認同甚至補充說明作家所說的觀點?雖然文章表示要探討小說之間的影響與重生,但發現文中經常出現較長的討論,並不是針對小說文本之間的關係分析,例如文章討論故事主人公其實並不是分析《愛妻》主人公與鍾曉陽小說人物的關係,而是談論《愛妻》主人公與鍾曉陽本人的關係,甚至分析《愛妻》中妻子的角色與現實中董啟章妻子的關聯。當然從理論層面而言文本互涉可具備多種不同的層次,但作者需要在文章開首說明。而在一系列的論述以後,我不太能理解文章所指的「重生」到底指甚麼,因為文中所說的關聯並不是小說文本之間重寫、轉化的關聯,而是小說文本與真實作家經歷之間的關係,是否有關聯就是「重生」?

 

蔡:我嘗試回應這個問題,這篇評論是好看的,他嘗試由哈朗卜倫的「影響的焦慮」理論來說起,就如開始時我所說希望作者能與與理論家對話,而這篇是有這種想法,希望去補充理論,於是他嘗試去說明,這種影響並不是完全負面,它可以是正面的「重生」,但作者又未充分理解這個理論,因為哈朗卜倫的理論也不是完全負面的,它不是止於弒父取母式的「重生」。這反映作者對理論理解有少許缺失。再回應鄺教授的問題,作者希望說出的是通過董啟章與鍾曉陽兩人來整理出作家系譜,所以在結語前提到想重新思考作家系譜,這放在香港文學的歷史上是有趣的。他想整理出一個傳承,是由鍾曉陽到董啟章的系譜是如何形成,所以即使他所說的是較多人評論的作家也不會感到沉悶。因為我有看的時候一邊思考作者有否理解錯理論,一邊尋找作者希望在文中帶出甚麼,最後發現他想整理出一個系譜,這經驗是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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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我只提出在文章開始的一段,在第二頁「鍾曉陽《愛妻》和董啟章《愛妻》兩夫婦……」這段已可刪去不止250字。但是,董啟章與鍾曉陽的關係中,有一個中間人就是黃念欣,她研究鍾曉陽非常深刻,當然這就是影響的焦慮。董啟章對鍾曉陽及鍾玲玲的理解明顯來自黃念欣。

 

吳:就是董啟章對黃念欣有影響的焦慮。

 

葉:董啟章對鍾曉陽及鍾玲玲的理解來自黃念欣,故董啟章的影響的焦慮其實來自於黃念欣。所以,這篇文章的問題其實不大,唯一的問題是擺脫不了影響,所以他說影響的焦慮開始時就已是夫子自導,寫了一段誤讀的關係在內,這篇當中還有討論的價值就是黃念欣對董啟章的影響。這是「愛妻」的影響的焦慮。

 

陳:完全同意葉輝所說,黃念欣是一個重要的元素,作者應該去看看黃念欣如何了解鍾曉陽,然後再談董啟章就會更加清晰。事實上,元豐提到的系譜問題,文章中是明顯有意識提到,這亦是一種影響的焦慮。通常會說鍾曉陽是屬於張愛玲系譜,最早由王德威提出,當我們提及鍾曉陽時,張愛玲是不得不提的。這種「數系譜」、「數作者」作貫穿是這篇評論作者想做的事。除此以外,筆者也提到,也斯與劉以鬯也有這種關係。王德威提出的是女性的,而這文章的處理是突破了性別,當提及鍾曉陽對董啟章的影響時,就不得不提黃念欣,因為黃念欣對鍾曉陽的研究及關注是對董啟章有着很大的影響。在學術上很值得放這元素。這篇放於香港文學的論述是有意思的,當中的追源與互文性的切入值得鼓勵,讓閱讀香港文學時更立體,不會過分單一。我們不一定要同意他的觀點,但這種串連方式令思考不會太單一,這是我對這篇的讚賞部分。我也同意美筠的說法,太多的表格讓人厭煩,這些表格並不是特別精采,太多故意的堆砌,對交功課可能有幫助,但比賽則沒有必要。眾多作品中,不算差但也不是出類拔萃。

 

A02 〈花樣的《對倒》——電影與戲劇〉

 

吳:《對倒》這篇我很喜歡。可能因為我本身也寫影評及劇評的關係,我對文中提到的作品都觀看過。我會用更加批判性的角度去切入,我覺得他使用時空體是冒險的,他的框架建構也是一種冒險,我喜歡在閱讀評論過程中看到作者在冒險,而我就這篇文章中看到這種冒險。但作者使用時空體確實是一種冒險,但在文中看到作者的文字駕御力很好,以致其討論相當札實,而沒有論文匠氣。值得嘉獎的是文章不似學術論文,並沒有如之前的文章般,有功課的姿態。設附圖似乎害怕評審沒有看過文中相關作品,如果刪去,更能讓我進入文中的冒險。唯一的問題是它是否一個文學評論的作品?我個人是同意跨界評論,跨界是增潤了文學評論,但對於一個文學評論的比賽,感覺有些「蠱惑」。因為有一種陌生化,在芸芸文評中突然讀一篇劇評,會有一種陌生化的快感,讀此文亦有這種情況。我們評審或讀者對文學評論有一種期待,會有一種追問,這篇文章是否能有力地証明自己跨界後仍是一篇文學評論?我覺得文本沒有透露到他有這種自覺,如果作者能擁有這種自覺就不簡單了。另外我也是不喜歡他的題目,〈花樣的《對倒》——電影與戲劇〉這個題目太大,其實他只是在用時空體理論分析《對倒》,如何發展到副題「電影與戲劇」?從編輯的角度,這樣的題目是適當的。其實文中主題清晰,以文學作品跨越電影與戲劇的時空,從時空體的角度跨領域去論述《對倒》,但題目表達並不清晰,這是定題的問題。在比賽的角度,我會擔心公開作品後,大家質疑這作品是否文學評論,會有認受性問題。但我個人來說對這篇評論非常喜歡。

 

鄺:我也有上述疑惑,初時認為可能這次文評大賞對參賽作品包容度高,也曾嘗試理解這篇不純粹的文學評論或文學與影視/戲劇的跨媒體評論對於文學分析的部份。這篇文章表示針對《對倒》的改編影視及戲劇進行評論,雖然改編作品通常也包含文學組成的部分,但論者的用心似乎真的不在文學或文學改編。另外,作者使用巴赫金有關小說形式和時空體的論述,本來屬於文學理論,從時空體的角度探討文字構成的作品,具備一定張力。但吊詭的是,當我們以時空體探討影視或戲劇作品,理論的張力就會因為應用分析的媒介轉換而流失。例如論述戲劇作品中樓梯的空間設置其實是常見的分析角度,也不一定要引用巴赫金的論述。我會思考理論在應用範疇上的轉移,到底保留了甚麼。

 

葉:如果談王家衛的電影可獨立成章,如果說電視改編就是1985年左右的電視劇,但如果以陳炳釗的改編作評論就會有你所說的疑惑,以巴赫金的說話來說或者可些難解決的問題,但如果以影像作為媒介,用巴赫金的理論進入文學也很常見,因為是順手拈來,所以我不覺得奇怪,但作者使用得不純熟。

 

陳:我並不是太欣賞這篇,理由是這篇不像純粹的文學評論,他有很多的論述,特別是插圖太多,閱讀是有一種解圖的感覺,讓文章有種瑣碎的感覺,或者是我不太習慣這種藝術評論吧。這篇未能給予我一種順暢、完整的論述。如果這篇作為香港文學的代表論述會否讓人質疑?作為藝評它的優點是調動了我們固有的思考,這部份是有的,但對於未有心理準備去預期的時候,這篇文章相對吃虧,亦未能投入去看,未能抓緊文本當中的文學要「質」來呈現。

王:謝謝各位意見。現在是評分的時間。

 

 

評審一致投票決定,A04不入總選,再由入選的六篇作總審。按賽例,各評審排列6位名次,名次排第1計6分,排第2計5分,如此類推,把分數加起來,計出總分,按分數高下得出以下結果:

 

A36金獎:24分

A18評審獎:22分

A19 推薦獎:17分

A11 推薦獎:16分

A27推薦獎:15分

 

香港文評大賞2019文學評論組評審會現場計分表

香港文評大賞2019文學評論組評審會現場計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