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既是講座,亦是劇場的文學月會,於上星期六假香港中央圖書館上演,這場大概是有史以來在香港中央圖書館首次的劇場演出。
文/小編
假如劇場由角色、對白、衝突等因素所構成,也許一場講座,亦可以變成一齣劇場。觀眾在戲中飾演聽者,聽着講者的獨白;到講者問台下觀眾有沒有疑問,衝突發生,全場鴉雀無聲,最後劇場在掌聲中落幕。不過,假若一齣劇場中主角不斷置換,情節中又蘊含另一齣短劇的發生呢?在2019年2月16日於香港中央圖書館舉行的文學月會「他帶你上舞台」就有這齣「劇碼」上演。透過講者們對不同文本的演繹分析,我們閱讀了戲劇與文學交織的可能性。
講座開始時,香港文學評論學會主席吳美筠博士談及了文學的戲劇性,她認為小說情節的佈局由衝突構成,這與話劇十分相似。其後她引用了蘇童的《香草營》為例,指出小說開首梁醫生因上班途中內急,逼不得已到香草營如廁,當中隱含內在意願受阻的衝突,而這衝突成為了接續梁醫生在香草營藏嬌包小三的藥引。接著,吳美筠分享了資深DJ前輩倪秉郎與劇場導涳盧偉力朗讀黃碧雲《烈佬傳》的片段,形容黃碧雲在這小說創新了「一種摻合了方言、俚語、書面語」的語言,呈現失語的狀態,使文本彷彿同時存有戲劇、文學的聲音,擴展了小說的可能。不過吳美筠又補充\,文學與戲劇之分別,在於文學有凝住時間之一瞬,作者會把時間變化,拉長縮短,將難以言喻的感情以象徵或事物呈現,而張愛玲散文《私語》中有關她被後母打巴掌的片段就是一例。
而浪人劇團藝術總監譚孔文先生則以編劇的角度講述文學與戲劇的關係。他認為「文字是平面狀態,對創作者而言是立體」,而文學改編劇場則是一種體驗,帶觀眾進入文學狀態。文學改編劇場涉及文字意象的選擇和呈現,不是單純把故事搬至舞台上。他起初以為自己是把文學改編成劇場,但現在明白到這亦是「翻譯」文學的過程,是把立體化的文學帶至觀眾眼前。譚孔文亦即席邀請了一名觀眾朗讀村上春樹《刺殺騎士團長》選段,他則在旁播放Che Gelida Manina,嘗試藉此讓觀眾進入書中主角的品味世界,了解主角獨處時那種掙扎狀態,甚有實驗意味。
及後,演員毛曄穎即席演繹了改編自魯迅《狂人日記》選段的短劇,譚孔文在旁插入技巧性朗讀。燈光轉暗,毛曄穎身穿黑行政人員套型象的套裝,手攜野餐籃,從觀眾席間徐徐步至台前。「故來時常喫人……」她在台上專注吃着沾上茄汁的漢堡包,不發一語。「我翻開歷史一查」,她拿起右方的紅酒杯,喝着紅酒,觀眾凝神觀看,她不時報以疑惑。「我也是人,他們……」吃完整個包,她收起桌布,然後離去。毛曄穎在這齣短劇演飾了現代版的「不正常人士」,而觀眾對她全程屏息凝視,彷彿就成了文中喫人的佃戶,正以怪眼看着主角一樣。
演後討論中,吳美筠指出這短劇改變了既有物件的指示意義,產生嶄新的隱含意義。沾茄汁的漢堡包令她聯想起血饅頭。衣著身份與食物的錯置了,紅酒與快餐的違和配搭,配合文本朗讀,雖說劇場是即時性,但無疑問這使觀眾很快進入一種思考狀態,衍生更多的解讀可能。不過有觀眾表示這齣短劇未能深刻表現五四時代強調禮教吃人的重點,而譚孔文則回應道,他希望可以透過改編劇場,為文學賦予另一當代性,回應當下社會的一些現況,因此相比重現情節,他較為注重改編對當下之意義。
在講座尾聲,吳美筠借這場大概是有史以來在香港中央圖書館首次的劇場演出,說明除了把故事搬演至舞台上的傳統概念,她認為還有一種戲劇再造的觀點,編劇、導演等人參與文本再造,使文本化成具像的劇場符號,產生新的意義予觀眾閱讀。而譚孔文則表示,現時香港的劇場空間未好好利用,盼望將來能與觀眾有更多即時對話,活化劇場,使劇場體驗不單純是觀演的關係而已。